柏楊在「醜陋的中國人」一書中指出「中國的傳統文化就是醬缸文化」,而這種醬缸文化的形成過程,柏楊認為:「任何一個民族的文化,都象長江大河,滔滔不絕的流下去,但因為時間久了,長江大河裡的許多汙穢骯髒的東西,像死魚、死貓、死耗子,開始沉澱,使這個水不能流動變成一潭死水,愈沉愈多,愈久愈腐,就成了一個醬缸,一個污泥坑,發酸發臭。」
柏楊的「醬缸文化」是對中國文化的批判,是否持平中肯,自有其社會評價。事實上,本文所寫的「醬缸文化」是中國飲食文化的一種,「醬用百有二十甕。」《周禮、天官、膳夫》周朝就有「膳夫」的編制,其職責是在「掌王之食飲膳羞,以養王及後、世子。」膳夫的工作範圍之一,就是要製作120甕的醬類。「濡雞醢醬,濡魚卵醬。」《禮記•內則》用雞肉及魚卵製成醬。「膾炙處外,醯醬處內。」《禮記、曲禮上》甚至吃的擺設要將細切的肉或燒烤的肉要放遠點,而將醋和醬要放在近處以利沾用,所以「醬缸文化」在中國而言,還真源遠流長。到了西漢年間,少數民族「西南夷」己有吃「枸醬」的記錄,是吃枸樹果實所做的果酢。「熊蹯之臑,芍藥之醬。」《枚乗•七發》吃煮爛的熊掌,可要醮上「芍藥之醬」,連孔夫子都要慨言:「不得其醬不食。」《論語、鄉黨》為何醬會如此深入人心?俗云:「醬者,百味之將帥,帥百味而行」可知在中國吃的文化中,醬已成百味之將帥,醬從貴族走入百姓,成為黎民百姓現實生活的文化。制醬必需有缸,缸醬不離,所以稱「醬缸文化」是中華民族生活文化一部份。
醬缸大部份是陶瓷所做,因為陶瓷具有堅固耐用的特質,而且又透氣及耐酸性,所以陶瓷醬缸就成首選。臺灣早期為農業社會,民風克勤克儉,陶瓷器具價格平民化,所以家家戶戶皆有缸甕之類的器物,印象中就有水缸、米缸、油罐、醋罐、、、皆是陶瓷制作的。
台灣早期農村的醬菜,最主要的目的在於下飯,其次是當季豐收的果菜較便宜,醬起來以應不時之需,加諸台灣是島型的地理位置,夏季西南氣流旺盛,固定在七八九月份有颱風來襲,醬料便成為民間果腹最方便的佐菜,至於美味在那些年只是上等社會的講究。醬菜演進到當下,由於社會的富裕,反而成為一種懷舊的口味,及美味的追求。
台灣早期的「菜尾湯」,總舖師將剩菜全部倒入鍋子,加入白蘿蔔、酸菜滾煮調味後,舀取菜尾分送,睦鄰致謝。菜尾湯如果沒有酸菜,那就完全走味了,而酸菜在台灣是以長年菜(芥菜)醃制,現在高雄市某大餐廳還有出這道懷舊口味菜,不但高朋滿座,還令人讚不絕口。
有「台灣起司」之稱的豆腐乳,早期稀飯配豆腐乳,即下飯又生津,現在用山東饅頭剝半塗上一層豆腐乳或辣豆腐乳,那種紮實麵香夾雜著豆腐乳香味,又是一種食物的絕配,至於「豆腐乳雞」不知出自那位總舖師的奇思構想,把豆腐乳的鹹味激出雞肉的甜味及香味。
鳳梨苦瓜雞,這道菜餚主菜是雞,副菜是苦瓜,鳳梨醬是佐料,其特色是雞肉的香甜,苦瓜的甘苦,鳳梨醬的微酸帶甘味。饕客的評論是佐料及副菜搶了主菜的風頭,往往餐會結朿後發現湯汁見底,苦瓜一片不存,而留下的是整隻雞被惜物的客人打包帶走。
38年政府播遷來台,把內地的醬料文化也帶來台灣,以豆、麥、芝麻經過微生物發酵所做成的甜麵醬、豆瓣醬、芝麻醬使麵食的味道層次更加豐富。
台灣早期尚未有冰箱,婚慶及祭祀的肉品一時吃不完,就用鹽、八角、胡椒、酒、大蒜、薑,放入缸甕內醢醬存放,這道菜在客家菜中是屬於特色菜,非常美味下飯。
「醬菜頭」是台灣的古早味,白蘿蔔在盛產期非常便宜,洗淨切塊蔭乾之後放入缸甕中以鹽醃漬,經過微生物發酵到有點柔軟就可食用,現在有人用醬菜頭來做肉湯的湯底,這道菜應只有民間才有。
台灣處於亞熱帶地區,各季皆有當鮮的水果,這可是做果醬的好材料,尤其養生觀念當道,醃漬果醋就成為顯學。以梅子為例,認知所及就有脆梅、θ梅、紫蘇梅、梅醋、、、等。
唐朝杜甫詩云:「藉糟分汁滓,甕醬落提攜。飯糲添香味,朋來有醉泥。」中華民族最早是以農立命,節儉惜物是必然的推論,節儉另類的觀念,就是把當季便宜的食物,或過多的食物,甕醬起來以備不時之需。時代的更替,因社會經済富裕,甕醬更講究的是美味。走筆至此要提醒的是甕醬的食品鹽份太高,且易自然產出亞硝胺是致癌物質,對傳統的美味懷舊,偶而品嘗並多食用抑制亞硝胺形成的食物,如大蒜、茶、富含维生素C蔬菜水果,期使傳統懷舊的食品與健康能並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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